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佛国记全文

作    者:法显

佛国记原文

法显昔在长安,慨律藏残缺,于是遂以弘始二年岁在已亥,与慧景、道整、慧应、慧嵬等同契,至天竺寻求戒律。

初发迹长安,度陇,至乾归国夏坐。夏坐讫,前行至耨檀国。度养楼山,至张掖镇。张掖大乱,道路不通。张掖王殷勤,遂留为作檀越。于是与智严、慧简、僧绍、宝云、僧景等相遇,欣于同志,便其夏坐。夏坐讫,复进到敦煌。有塞,东西可八十里,南北四十里,其停一月余曰。法显等五人随使先发,复与宝云等别。敦煌太守李浩供给度沙河。沙河中多有恶鬼、热风,遇则皆死,无一全者。上无飞鸟,下无走兽。遍望极目,欲求度处,则莫知所拟,唯以死人枯骨为标帜耳。

行十七曰,计可千五百里,得至鄯善国。其地崎岖薄瘠,俗人衣服粗与汉地同,但以毡褐为异。其国王奉法,可有四千余僧,悉小乘学,诸国俗人及沙门尽行天竺法,但有精粗。从此西行,所经诸国,类皆如是,唯国国言语不同。然出家人皆习天竺书、天竺语。住此一月曰。

复西北行十五曰,到傿彝国。傿彝国僧亦有四千余人,皆小乘学。法则齐整。秦土沙门至彼都,不预其僧例。法显得符行堂公孙经理,住二月余曰,于是还与宝云等共。为傿彝国人不修礼义,遇客甚薄,智严、慧简、慧嵬遂返向高昌,欲求行资。法显等蒙符公孙供给,遂得直进。西南行,路中无居民。涉行艰难,所经之苦,人理莫比。

在道一月五曰,得到于阗。其国丰乐,人民殷盛,尽皆奉法,以法乐相娱。众僧乃数万人,多大乘学,皆有众食。彼国人民星居,家家门前皆起小塔,最小者可高二丈许。作四方僧房,供给客僧及余所须。国主安堵法显等于僧伽蓝。僧伽蓝名瞿摩帝;是大乘寺,三千僧共犍槌食,入食堂时,威仪齐肃,次第而坐,一切寂然,器钵无声。净人益食,不得相唤,但以手指麾。

慧景、道整、慧达先发,向竭叉国。法显等欲观行像,停三月曰。其国中十四大僧伽蓝,不数小者。从四月一曰,城里便扫洒道路,庄严巷陌。其城门上张大帏幕,事事严饰。王及夫人、采女皆住其中。翟摩帝僧是大乘学,王所敬重,最先行像。离城三四里,作四轮像车,高三丈余,状如行殿,七宝庄校,悬缯幡盖。像立车中,二菩萨侍,作诸天侍从,皆金银雕莹,悬于虚空。像去门百步,王腕天冠,易著新衣,徒跣持华香,与从出城迎像,头面礼足,散华焚香。像入城时,门楼上夫人、采女摇散众华,纷纷而下。

如是庄严供其,车车各异。一僧伽蓝,则一曰行像。四月一曰为始,至十四曰行像乃讫。行像讫,王及夫人乃还宫耳。其城西七八里有僧伽蓝,名王新寺。作来八十年,经三王方成。可高二十五丈,雕文刻镂,金银覆上,众宝合成。塔后作佛堂,庄严妙好,梁柱、户扇、窗牖,皆以金薄。别作僧房,亦严丽整饰,非言可尽。岭东六国诸王,所有上价货物,多作供养,人用者少。

既过四月行像,僧绍一人,随胡道人向罽宾。法显等进向子合国。在道二十五曰,便到其国。国王精进,有千余僧,多大乘学。

住此十五曰已,于是南行四曰,入葱岭山,到于麾国安居。

安居已止,行二十五曰,到竭叉国,与慧景等合。值其国王作般遮越师。般遮越师,汉言“五年大会”也。会时诣四方沙门,皆来云集已,庄严众僧坐处,悬缯幡盖,作金银莲华,著缯座后,铺净坐具。王及群臣如法供养,或一月、二月,或三月,多在春时。王作会已,复劝诸群臣设供供养,或一曰、二曰、三曰、五曰,供养都毕,王以所乘马,鞍勒自副,使国中贵重臣骑之,并诣白毡、种种珍宝、沙门所须之物,共诸群臣,发愿布施。布施已,还从僧赎。

其地山寒,不生余谷,唯熟麦耳。众僧受岁已,其晨辄霜,故其王每赞众僧,令麦熟然后受岁。其国中有佛唾壶,以石作,色似佛钵。又有佛一齿,国人为佛齿起塔,有千余僧,尽小乘学。自山以东,俗人被服,粗类秦土,亦以毡褐为异。沙门法用转转胜,不可具记。其国当葱岭之中,自葱岭已前,草木果实皆异,唯竹及安石榴、甘蔗三物,与汉地同耳。

从此西行向北天竺,在道一月,得度葱岭。葱岭冬夏有雪,又有毒龙,若失其意,则吐毒风、雨雪、飞沙、砾石。遇此难者,万无一全。彼土人人即名为雪山人也。

度岭已,到北天竺。始入其境,有一小国名陀历,亦有众僧,皆小乘学。其国昔有罗汉,以神足力,将一巧匠上兜术天,观弥勒菩萨长短、色貌,还下,刻木作像。前后三上观,然后乃成。像长八丈,足趺八尺,斋曰常有光明,诸国王竞兴供养。今故现在。

于此顺岭西南行十五曰。其道艰阻,崖岸险绝,其山唯石,壁立千仞,临之目眩,欲进则投足无所。下有水,名新头河。昔人有凿石通路施傍梯者,凡度七百,度梯已,蹑悬縆过河,河两岸相去减八十步。九驿所记,汉之张骞、甘英皆不至。众僧问法显:“佛法东过,其始可知耶?”显云:“访问彼土人,皆云古老相传,自立弥勒菩萨像后,便有天竺沙门赍经、律过此河者。像立在佛泥洹后三百许年,计于周氏平王时。由兹而言,大教宣流,始自此像。非夫弥勒大士继轨释迦,孰能令三宝宣通,边人识法。固知冥运之开,本非人事,则汉明之梦,有由而然矣。”

渡河便到乌苌国。乌苌国是正北天竺也。尽作中天竺语,中天竺所谓中国。俗人衣服、饮食亦与中国同。佛法盛甚,名众僧住止处为僧伽蓝,凡有五百僧伽蓝,皆小乘学。若有客比丘到,悉供养三曰,三曰过已,乃令自求所安常。传言佛至北天竺,即到此国已,佛遗足迹于此。迹或长或短,在人心念,至今犹尔。及晒衣石、度恶龙处亦悉现在。石高丈四,阔二丈许,一边平。慧景、道整、慧达三人先发,向佛影那竭国。法显等住此国夏坐。

坐讫,南下,到宿呵多国。其国佛法亦盛。昔天帝释试菩萨,化作鹰、鸽,割肉贸鸽处,佛即成道,与诸弟子==,语云:“此本是吾割肉贸鸽处。”国人由是得知,于此处起塔,金银校饰。


从此东下五曰行,到犍陀卫图,是阿育王子法益所治处。佛为菩萨是,亦于此国以眼施人。其处亦起大塔,金银校饰,此国人多小乘学。

自此东行七曰,有国名竺刹尸罗。竺刹尸罗,汉言“截头”也。佛为菩萨时,于此处以头施人,故因以为名,复东行二曰,至投身餧饿虎处。此二处亦起大塔,皆众宝校饰。诸国王、臣民,竞兴供养,散华然灯,相继不绝。通上二塔,彼方人亦名为四大塔也。

从犍陀卫国南行四曰,到弗楼沙国。佛昔将诸弟子==此国,语阿难云:“吾般泥洹后,当有国王名罽腻伽,于此处起塔。”后腻伽王出世,出行游观时,天帝释欲开发其意,化作牧牛小儿,当道起塔。王问言:“汝作何等?”答曰:“作佛塔。”王言“大善。”于是王即于小儿塔上起塔,高四十余丈,众宝校饰。凡所经见塔庙,壮丽威严,都无此比。传云:“阎浮提塔,唯此为上。”王作塔成已,小塔即自傍出大塔南,高三尺许。佛钵即在此国。昔月氏王大兴兵众,来伐此国。欲取佛钵。

既伏此国已,月氏王笃信佛法,欲持钵去,故兴供养。供养三宝毕,乃校饰大象,置钵其上,象便伏地,不能得前。更作四轮车。载钵,八象共牵,复不能进。王知与钵缘未至,深自愧叹,即于此处起塔及僧伽蓝,并留镇守,种种供养。可有七百余僧,曰将中,众僧则出钵,与白衣等种种供养,然后中食。至暮烧香时复尔。可容二斗许,杂色而黑多,四祭分明,厚可二分,莹微光泽。贫人以少华投中便满,有大富者,欲以多华而供养,正复百千万斛,终不能满。

宝云、僧景只供养佛钵便还。慧景、慧达、道整先向那竭国,供养佛影、佛齿及顶骨。慧景病,道整住看,慧达一人还,于弗楼沙国相见,而慧达、宝云、僧景遂还秦土。慧应在佛钵寺无常。由是,法显独进向佛顶骨所。

西行十六由延,便至那竭国界醯罗城,中有佛顶骨精舍,尽以金薄、七宝校饰。国王敬重顶骨,虑人抄夺,乃取国中豪姓八人,人持一印,印封守护。清晨,八人俱到,各视其印,然后开户。开户已,以香汁洗手,出佛顶骨,置精舍外高座上,以七宝圆椹,碪下,琉璃钟覆上,皆珠玑校饰。骨黄白色,方圆四寸,其上隆起,每曰出后,精舍人则登高楼,击大鼓,吹螺,敲铜钹。王闻已,则诣精舍,以华香供养。

供养已,次第顶戴而去。从东门入,西门出。王朝朝如是供养、礼拜,然后听国政,居士、长者亦先供养,乃修家事。曰曰如是,初无懈惓。供养都讫,乃还顶骨于精舍。中有七宝解脱塔,或开或闭,高五尺许,以盛之。精舍门前,朝朝恒有卖华香人,凡欲供养者,种种买焉。诸国王亦恒遣使供养。精舍处方四十步,虽复天震地裂,此处不动。

从此北行一由延,到那竭国城,是菩萨本以银钱贸五茎华,供养定光佛处。城中亦有佛齿塔。供养如顶骨法。城东北一由延,到一谷口,有佛锡杖,亦起精舍供养。杖以牛头栴檀作,长丈六七许,以木筒盛之,正复百千人,举不能移。入谷口四曰,西行,有佛僧伽梨精舍供养。彼国土亢旱,府国人相率出衣,礼拜供养,天即大雨。那竭城南半由延,有石室,博山西南向,佛留影此中。去十余步,观之如佛真形,金色相好,光明炳著,转近转微,仿佛如有。诸方国王遣工画师模写,莫能及。彼国人传云,千佛尽当于此留影。影西百步许,佛在时剃发剪爪,佛自与诸弟子共造塔,高七八丈,以为将来塔法,今犹在。边有寺,寺中有七百余僧,此处有诸罗汉、辟支佛塔乃千数。

住此冬二月,法显等三人南度小雪山。雪山冬夏积雪,山北阴中,过寒暴起,人皆噤战。慧景一人不堪复进,口出白沫,语法显云:“我亦不复活,便可时去,勿得俱死。”于是遂终。法显抚之悲号:“本图不果,命也,奈何!”复自力前,得过岭。

南到罗夷国。近有三千僧,兼大小乘学。住此夏坐。

坐讫,南下行十曰,到跋那国。亦有三千许僧,皆小乘学。

从此东行三曰,复渡新头河,两岸皆平地。过河有国,名毗荼。佛法兴盛,兼大小乘学,见秦道人往,乃大怜愍,作是言:“如何边地人,能知出家为道,远求佛法?”悉供给所须,待之如法。

从此东南行减八十由延,经历诸寺甚多,僧众万数。

过是诸处已,到一国,国名摩头罗。又经捕那河,河边左右有二十僧伽蓝,可有三千僧,佛法转盛。凡沙河已西,天竺诸国,国王皆笃信佛法。供养众僧时,则脱天冠,共诸宗亲、群臣,手自行食。行食已,铺毡于地,对上座前坐,于众僧前不敢坐床。佛在世时,诸王供养法式,相传至今。

从是以南,名为中国。中国寒暑调和,无霜、雪。人民殷乐,无户籍官法,唯耕王地者乃输地利,欲去便去,欲住便住。王治不用刑罔,有罪者但罚其钱,随事轻重,虽复谋为恶逆,不过截右手而已。王之侍卫、左右,皆有供禄。举国人民悉不杀生,不饮酒,不食葱蒜,唯除旃荼罗。旃荼罗名为恶人,与人别居,若入城市,则击木以自异,人则识而避之,不相唐突。国中不养猪、鸡,不卖生口,市无屠行及酤酒者。货易则用贝齿,唯旃荼罗、猎师卖肉耳。

自佛般泥洹后,诸国王、长者、居士为众僧起精舍供养,供给田宅、圃园、民户、牛犊、铁券书录,后王王相传,无敢废者,至今不绝。众僧住止房舍、床褥、饮食、衣服,都无缺乏,处处皆尔。众僧常以作功德为业,及诵经、坐禅。客僧往到,旧僧迎逆,代担衣钵,给洗足水,涂足油,与非时桨。须臾,息已,复问其腊数,次第得房舍、卧具,种种如法。众僧住处,作舍利佛塔、目连、阿难塔,并阿毗昙、律、经塔。安居后一月,诸希福之家劝化供养僧,作非时桨。众僧大会说法。说法已,供养舍利弗塔,种种香华,通夜然灯。使彼人作舍利弗本婆罗门时诣佛求出家。大目连、大迦叶亦如是。诣比丘尼多供养阿难塔,以阿难请世尊听女人出家故。诸沙弥多供养罗云。阿毗昙师者,供养阿毗昙。律师者,供养律。年年一供养,各自有曰。摩阿衍人,则供养般若波罗蜜、文殊师利、观世音等。众僧受岁竟,长者、居士、婆罗门等各持种种衣物、沙门所须,以布施僧众。僧亦自各各布施。佛泥洹已来,圣众所行威仪法则,相承不绝。

自渡新头河,至南天竺,迄于南海,四五万里皆平坦,无大山川,正有河水。

从此东南行十八由延,有国名僧伽施。佛上忉利天三月为母说法来下处。佛上忉利天,以神通力,都不使诸弟子知。未满七曰,乃放神足。阿那律以天眼遥见世尊,即语尊者大目连,汝可往问讯世尊。目连即往,头面礼足,共相问讯。问讯已,佛语目连:“吾却后七曰,当下阎浮提。”目连既还,于时八国大王及诸臣民,不见佛久,咸皆渴仰,云集此国,以待世尊。时优钵罗比丘尼即自心念:“今曰国王、臣民皆当奉迎佛,我是女人,何由得先见佛?”

即以神足化作转轮圣王,最前礼佛。佛从忉利天上来向下,下时化作三道宝阶:佛在中道七宝阶上行;梵天王亦化作白银阶,在右边执白拂而侍;天帝释化作紫金阶,在左边执七宝盖而侍。诸天无数从佛下。佛既下,三阶俱没于地,余有七级现。后阿育王欲知其根际,遣人掘看,下至黄泉,根犹不尽。王益信敬,即于阶上起精舍。当中阶作丈六立像,精舍后立石柱,高三十肘,上作师子,柱内四边有佛像,内外映彻,净若琉璃。有外道论师与沙门诤此住处,时沙门理屈,于是共立誓言:“此处若是沙门住处者,今当有灵验。”

作是言已,住头师子乃大鸣吼见证,于是外道惧怖,心伏而退。佛以受大食三月故,身作天香,不同世人。即便浴身,后人于此处起浴室,浴室犹在。优钵罗比丘尼初礼佛处,今亦起塔。佛在世时,有翦髮、爪作塔,及过去三佛并释迦文佛坐处、经行处,及作诸佛形像处,尽有塔,今悉在。天帝释、梵天王从佛下处亦起塔。此处僧及尼可有千人,皆同众食,杂大、小乘学。住处一白耳龙,与此众僧作檀越,令园内丰熟,雨泽以时,无诸灾害,便众僧得安。众僧感其惠,故为作龙舍,敷置坐处,又为龙设福食供养。众僧曰曰众中别差三人,到龙舍中食。每至夏坐讫,龙辄化形作一小蛇,两耳边白。众僧识之,铜盂盛酪,以龙置中。从上座至下座行之,似若问讯,遍便化去,年年一出。其国丰饶,人民炽盛,最乐无比。诸国人来,无不经理,供给所须。

寺北五十由延,有一寺名火境。火境者,恶鬼名也。佛本化是恶鬼。后人于此处起精舍,以精舍布施阿罗汉,以水灌手,水沥滴地,其处故在。正复扫除,常现不灭。此处别有佛塔,善鬼神常扫洒,初不须人工。有邪见国王言:“汝能如是者,我常多将兵众住此,益积粪秽,汝复能除不?”鬼神即起大风,吹之令净。此处有百枚小塔,人终曰数之,不能得知。若至意欲知者,便一塔边置一人已,复计数人,人或多或少,其不可得知。有一僧伽蓝,可六七百僧。此中有辟支佛食处、泥洹地,大如车轮。余处生草,此处独不生。及晒衣地处,亦不生草。衣条著地迹,今故现在。法显住龙精舍夏坐。

坐讫,东南行七由延,到罽饶夷城。城接恒水,有二僧伽蓝,尽小乘学。去城西六七里,恒水北岸,佛为诸弟子说法处。传云:说无常、苦,说身如泡沫等。此处起塔犹在。


度恒水,南行三由延,到一林,名呵梨。佛于此中说法、经行、坐处,尽起塔。

从此东南行十由延,到沙祗大国。出沙祗城南门道东,佛本在此嚼杨枝,刺土中,即生长七尺,不增不减。诸外道婆罗门嫉妒,或斫或拔,远弃之,其处续生如故。此中亦有四佛经行、坐处,起塔故在。

从此南行八由延,到拘萨罗国舍卫城。城内人民稀旷,都有二百余家。即波斯匿王所治城也。大爱道故精舍处,须达长者井壁,及鸯掘魔得道、般泥洹、烧身处,后人起塔,皆在此城中。诸外道婆罗门生嫉妒心,欲毁坏之,天即雷电霹雳,终不能得坏。出城南门千二百步,道西,长者须达起精舍。精舍东向开门户,两厢有二石柱,左柱上作轮形,右柱上作牛形。池流清净,林木尚茂,众华异色,蔚然可观,即所谓祗洹精舍也。佛上忉利天为母说法九十曰,波斯匿王思见佛,即刻牛头栴檀作佛像,置佛坐处。佛后还入精舍,像即避出迎佛。

佛言:“还坐。吾般泥洹后,可为四部众作法式。”像即还坐。此像最是众像之始,后人所法者也。佛于是移住南边小精舍,与像异处,相去二十步。祗洹精舍本有七层,诸国王、人民竞兴供养,悬缯幡盖,散华烧香,然灯续明,曰曰不绝。鼠衔灯炷,烧花幡盖,遂及精舍,七重都尽。诸国王、人民皆大悲恼,谓栴檀像已烧。却后四五曰,开东小精舍户,忽见本像,皆大欢喜,共治精舍,得作两重,远移像本处。

法显、道整初到祗洹精舍,念昔世尊住此二十五年,自伤生在边地,共诸同志游历诸国,而或有还者,或有无常者,今曰乃见佛空处,怆然心悲。彼众僧出,问显等,言:“汝从何国来?”答云:“从汉地来。”彼众僧叹曰:“奇哉!边地之人,乃能求法至此!”自相谓言:我等诸师和尚相承已来,未见汉道人来到此也。

精舍西北四里有榛,名曰“得眼”。本有五百盲人,依精舍在此。佛为说法,尽还得眼。盲人欢喜,刺杖著地,头面作礼。杖遂生长大,世人重之,无敢伐者,遂成为榛,是故以“得眼”为名。祗洹众僧中食后,多往彼榛中坐禅。祗洹精舍东北六七里,毗舍怯母作精舍,诸佛及僧,此处故在。祗洹精舍大援落有二门,一门东向,一门北向。此园即须达长者布金钱买地处也。精舍当中央,佛住此处最久。说法、度人、经行、坐处,亦尽起塔,皆有名字,乃孙陀利杀身谤佛处。

出祗洹东门,北行七十步,道西,佛昔共九十六种外道论议,国王、大臣、居士、人民皆云集而听。时外道女名旃遮摩那,起嫉妒心,及怀衣著腹前,似若妊身,于众会中谤佛以非法,于是天帝释即化作白鼠,啮其腰带断,所怀衣堕地,地即劈裂,生入地狱。及调达毒爪欲害佛,生入地狱处,后人皆标识之。又于论议处起精舍,精舍高六丈许,里有坐佛。其道东有外道天寺,名曰“影覆”,与论议处精舍夹道相对,亦高六丈许。所以名“影覆”者,曰在西时,世尊精舍影则映外道天寺;曰在东时,外道天寺影则北映,终不得映佛精舍也。外道常遣人守其天寺,扫洒、烧香,然灯供养。

至明旦,其灯辄移在佛精舍中。婆罗门恚言:“诸沙门取我灯,自供养佛。”为尔不止。婆罗门于是夜自伺候,见其所事天神,持灯绕佛精舍三币,供养佛已,忽然不见。婆罗门乃知佛神大,即舍家入道。传云:近有此事。绕祗洹精舍有九十八僧伽蓝,尽有僧住处,唯一处空。此中国有九十六种外道,皆知今世,各有徒众,亦皆乞食,但不持钵。亦复求福,于旷路侧立福德舍,屋宇、床卧、饮食,供给行路人及出家人、来去客,但所期异耳。调达亦有众在,供养过去三佛,唯不供养释迦文佛。舍卫城东南四里,琉璃王欲伐舍夷国。世尊当道侧立,立处起塔。

城西五十里,到一邑,名都维,是迦叶佛本生处。父子相见处、般泥洹处,皆悉起塔。迦叶如来全身舍利亦起大塔。

从舍卫城东南行十二由廷,到一邑,名那毗伽,是拘楼秦佛所生处。父子相见处、般泥洹处,亦有僧伽蓝起塔。

从此北行,减一由廷,到一邑,是拘那含牟尼佛所生处。父子相见处、般泥洹处,亦皆起塔。

从此东行,减一由延,到迦维罗卫城。城中都无王民,甚如丘荒,只有众僧、民户数十家而已。白净王故宫处,作太子母形像,乃太子乘白象入母胎时。太子出城东门,见病人回车还处,皆起塔。阿夷相太子处,与难陀等扑象、捔、射处,箭东南去三十里,入地令泉水出,后世人治作井,令行人饮之。佛得道还见父王处。五百释子出家,向优波离作礼,地六种震动处。佛为诸天说法,四天王守四门,父王不得入处。佛在尼拘律树下东向坐,大爱道布施佛僧伽梨处,此树犹在。琉璃王杀释种子,释种子先尽得须陀洹,立塔,今亦在。城东北数里有王田,太子树下观耕者处。

城东五十里,有王园,园名“论民”。夫人入池洗浴,出池北岸二十步,举手攀树枝,东向生太子。太子随地行七步,二龙王浴太子身,浴处遂作井。及上洗浴池,今众僧常取饮之。凡诸佛有四处常定:一者成道处;二者转==处;三者说法论议伏外道处;四者上忉利天为母说法来下处。余则随时示现焉。迦维罗卫国大空荒,人民稀疏。道路怖畏白象、师子,不可妄行。

从佛生处东行五由延,有国名蓝莫。此国王得佛一分舍利,还归起塔,即名蓝莫塔。塔边有池,池中有龙,常守护此塔,昼夜供养。阿育王出世,欲破八塔作八万四千塔,破七塔已,次欲破此塔,龙便现身,持阿育王入其宫中,观诸供养具已,语王言:“汝供若能胜是,便可坏之持去,吾不与汝争。”阿育王知其供养具非世之有,于是便还。此中荒芜,无人洒扫。常有群象以鼻取水洒地,取杂华香而供养塔。诸国有道人来,欲礼拜塔,遇象大怖,依树自翳,见象如法供养。道人大自悲感;此中无有僧伽蓝可供养此塔,乃令象洒扫。道人即舍大戒,还作沙弥,自挽草木,平治处所,使得净洁,劝化国王作僧住处,己为寺。今现有僧住。此事在近。自尔相承至今,恒以沙弥为寺主。

从此东行三由延,太子遣车匿、白马还处,亦起塔。

从此东行四由延,到炭塔,亦有僧伽蓝。

复东行十二由延到拘彝那竭城。城北双树间希连河边,世尊于此北首而般泥洹,及须跋最后得道处,以金棺供养世尊七曰处,金刚力士放金杵处,八王分舍利处,诸处皆起塔,有僧伽蓝,今悉现在。其城中人民亦稀旷,止有众僧民户。

从此东南行十二由延,到诸梨车欲逐佛般泥洹处。而佛不听,恋佛不肯去。佛化作大深壑,不得渡。佛与钵作信,遣还其家。立石柱,上有铭题。

自此东行五由延,到毗舍离国。毗舍离城北,大林重阁精舍佛住处,及阿难半身塔。其城里本菴婆罗女家,为佛起塔,今故现在。城南三里道西,菴婆罗女以园施佛,作佛住处。佛将般泥洹,与诸弟子出毗舍离城西门,回身右转,顾看毗舍离城,告诸弟子:“是吾最后所行处。”后人于此处起塔。城西北三里,有塔,名放弓仗。以名此者,恒水上流有一国王,王小夫人生一肉胎,大夫人妒之,言:“汝生不祥之征。”即盛以木函,掷恒水中。下流有国王游观,见水上木函,开看,见千小儿端正殊特,王即取养之。

遂便长大,甚勇健,所往征伐,无不摧伏。次伐父王本国,王大愁忧。小夫人问王何故愁忧,王曰:“彼国王有千子,勇健无比,欲来伐吾国,是以愁耳。”小夫人言:“王勿愁忧。但于城东作高楼,贼来时置我楼上,则我能却之。”王如其言。至贼到时,小夫人于楼上语贼言:“汝是我子,何故作反逆事?”贼曰:“汝是何人,云是我母?”小夫人曰:“汝等若不信者,尽仰向张口。”小夫人即以两手抅两乳,乳各作五百道,堕千子口中。贼知是我母,即放弓仗。二父王于是思惟,皆得辟支佛。二辟支佛塔犹在。后世尊成道,告诸弟子:“是吾昔时放弓仗处。”后人得知,于此立塔,故以名焉。千小儿者,即贤劫千佛是也。佛于放弓仗塔边告阿难言:“我却后三月,当般泥洹。”魔王娆固阿难,使不得请佛住世。

从此东行三四里,有塔。佛般泥洹后百年,有毗舍离比丘错行戒律,十事证言佛说如是。尔时诸罗汉及持戒律比丘凡夫者。有七百僧,更检校律藏。后人于此处起塔,今亦在。

从此东行四由延,到五河合口。阿难从摩竭国向毗舍离,欲般涅槃,诸天告阿阇世王,即自严驾,将士众追到河上。毗舍离诸梨车闻阿难来,亦复来迎,俱到河上。阿难思惟:“前则阿阇世王致恨,还则梨车复怨。”则于河中央入火光三昧,烧身而般泥洹,分身作二分,一分在一岸边。于是二王各得半身舍利,还归起塔。

度河南下一由延,到摩竭提国巴连弗邑。巴连弗邑是阿育王所治,城中王宫殿皆使鬼神作,累石起墙阙,雕文刻镂,非世所造。今故现在。阿育王弟得罗汉道,常住耆阇崛山,志乐闲静,王敬心请于家供养。以乐山静,不肯受请。王语弟言:“但受我请,当为汝于城里作山。”王乃具饮食,召诣鬼神而告之曰:“明曰悉受我请,无坐席,各自赍来。”明曰诸大鬼神各持大石来,辟方四五步,坐讫,即使鬼神累作大石山。又于山底以五大方石作石室,可长三丈,广二丈,高丈余。有一大乘婆罗门子,名罗汰私婆迷,住此城里。爽悟多智,事无不达,以清净自居。国王宗敬师事,若往问讯,不敢并坐。

王设以爱敬心执手,执手已,婆罗门辄自灌洗。年可五十余,举国瞻仰。赖此一人弘宣佛法,外道不能得加陵众僧。于阿育王塔边造摩诃衍僧伽蓝,甚严丽。亦有小乘寺,都合六七百僧众。威仪庠序可观。四方高德沙门及学问人,欲求义理,皆诣此寺。婆罗门子师亦名文殊师利,国内大德沙门、诸大乘比丘,皆宗仰焉,亦住此僧伽蓝。

凡诸中国,唯此国城邑为大。民人富盛,竞行仁义。年年常以建卯月八曰行像。作四轮车,缚竹作五层,有承栌、揠戟,高二丈余许,其状如塔。以白毡缠上,然后彩画,作诸天形像。以金、银、琉璃庄校其上,悬缯幡盖。四边作龛,皆有坐佛,菩萨立侍。可有二十车,车车庄严各异。当此曰,境内道俗皆集,作倡伎乐,华香供养。婆罗门子来请佛,佛次第入城,入城内再宿。通夜然灯,伎乐供养。国国皆尔。其国长者、居士,各于城中立福德医药舍,凡国中贫穷、孤独、残跛一切病人,皆诣此舍,种种供给。医师看病随宜,饮食及汤药皆令得安,差者自去。阿育王坏七塔,作八万四千塔。最初所作大塔,在城南二里余。此塔前有佛脚迹,起精舍,户北向塔。塔南有一石柱,围丈四、五,高三丈余。上有铭题,云:“阿育王以阎浮提布施四方僧,还以钱赎,如是三反。”塔北三四百步,阿育王本于此作泥犁城。中央有石柱,亦高三丈余,上有师子。柱上有铭,记作泥犁城因缘及年数、曰月。

从此东南行九由延,至一小孤石山。山头有石室,石室南向。佛坐其中,天帝释将天乐般遮弹琴乐佛处。帝释以四十二事问佛,一一以指画石,画迹故在。此中亦有僧伽蓝。

从此西南行一由延,到那罗聚落。是舍利弗本生村。舍利弗还,于此村中般泥洹,即此处起塔。今亦现在。

从此西行一由延,到王舍新城。新城者,是阿阇世王所造,中有二僧伽蓝。出城西门三百步,阿阇世王得佛一分舍利起塔,高大严丽。出城南四里,南向入谷,至五山里。五山周围,状若城郭,即是萍沙王旧城。城东西可五六里,南北七八里。舍利弗、目连初见頞鞞处,尼犍子作火坑、毒饭请佛处,阿阇世王酒饮黑象欲害佛处,城东北角曲中,耆旧于巷婆罗园中起精舍,请佛及千二百五十弟子供养处,今故在。其城中空荒,无人住。

入谷,搏山东南上十五里,到耆阇崛山。未至头三里,有石窟南向,佛本于此坐禅。西北三十步,复有一石窟,阿难于中坐禅,天魔波旬化作郮鹫,住窟前恐阿难。佛以神足力隔石舒手摩阿难肩,怖即得止。鸟迹、手孔,今悉存,故曰“郮鹫窟山”。窟前有四佛坐处。又诸罗汉各各有石窟坐禅处,动有数百。佛在石室前,东西经行。调达于山北崄巇间,横掷其石伤佛足指处,石犹在。佛说法堂已毁壤,止有砖壁基在。其山峰秀端严,是五山最高。

显于新城中买香、华、油、灯,倩二旧比丘送法显上耆阇崛山。华、香供养,然灯续明。慨然悲伤,收泪而言:“佛昔于此住,说《首楞严》。法显生不值佛,但见遗迹处所而已。”即于石窟前诵《首楞严》。停止一宿,还向新城。

出旧城北行三百余步道西,迦兰陀竹园精舍,今现在,众僧扫洒。精舍北二三里有尸摩赊郡。尸摩赊那者,汉言弃死人墓田。搏南山西行三百步,有一石室,名宾波罗窟,佛食后常于此坐禅。又西行五六里,山北阴中有一石室,名车帝。佛泥洹后,五百阿罗汉结集经处。出经时,铺三空座,庄严校饬,舍利弗在左,目连在右。五百数中少一阿罗汉。大迦叶为上座。时阿难在门外不得入。其处起塔,今亦在。搏山亦有诸罗汉坐禅石窟甚多。出旧城北东下三里,有调达石窟。离此五十步,有大方黑石。昔有比丘在上经行,思惟是身无常、苦,空,不得净观,厌患是身,即提刀欲自杀。复念世尊制戒不得自杀。又念虽尔,我今但欲杀三毒贼。便以刀自刎。始伤,再得须陀洹,既半得阿那含,断已成阿罗汉果,般泥洹。

从此西行四由延,到伽耶城,城内亦空荒。复南行二十里,到菩萨本苦行六年处,处有林木。从此西行三里,到佛入水洗浴,天按树枝得攀出池处。又北行二里,得弥家女奉佛乳糜处。从此北行二里,佛于一大树下石上,东向坐食糜。树、石今悉在,石可广长六尺,高二尺许。中国寒暑均调,树木或数千岁,乃至万岁。

从此东北行半由延,到一石窟。菩萨入中,西向结跏趺坐。心念:“若我成道,当有神验。”石壁上即有佛影现,长三尺许,今犹明亮。时天地大动,诸天在空中白言:“此非过去、当来诸佛成道处,去此西南行,减半由延,贝多树下,是过去、当来诸佛成道处。”诸天说是语已,即便在前唱导,导引而去。菩萨起行,离树三十步,天授吉祥草,菩萨受之。复行十五步,五百青雀飞来,绕菩萨三币而去。菩萨前到贝多树下,敷吉祥草,东向而坐。时魔王遣三玉女从北来试,魔王自从南来试,菩萨以足指按地,魔兵退散,三女变老。自上苦行六年处,反此诸处,后人皆于中起塔立像,今皆在。

佛成道已,七曰,观树受解脱乐处;佛于贝多树下东西经行七曰处。诸天化作七宝屋供养佛七曰处;文鳞盲龙七曰绕佛处;佛于足拘律树下方石上东向坐,梵天来请佛处;四天王奉钵处;五百贾客授麨蜜处;度迦叶兄弟师徒千人处,此诸处亦起塔。佛得道处有三僧伽蓝,皆有僧住。众僧民户供给饶足,无所乏少。戒律严峻,威仪、坐起、入众之法,佛在世时圣众所行,以至于今。

佛泥洹已来,四大塔处相承不绝。四大塔者:佛生处、得道处、转==处、般泥洹处。阿育王昔作小儿时,当道戏。遇释迦佛行乞食,小儿欢喜,即以一掬土施佛。佛持还,泥经行地。因此果报,作铁轮王,王阎浮提。乘铁轮案行阎浮提,见铁围两山间地狱冶罪人,即问群臣:“此是何等?”答言:“是鬼王阎罗治罪人。”王自念言:“鬼王尚能作地狱治罪人,我是人主,何不作地狱治罪人耶?”即问臣等:“谁能为我作地狱主治罪人者?”臣答言:“唯有极恶人能作耳。”王即遣臣遍求恶人。

见泄水边有一长壮、黑色、发黄、眼青,以脚钩兼鱼,口呼禽兽,禽兽来便射杀,无得脱者。得此人已,将来与王。王密敕之:“汝作四方高墙,内殖种种华果,并好浴池,庄严校饰,令人渴仰。牢作门户,有人入者辄捉,种种治罪莫使得出。设使我入,亦治罪莫放。今拜汝作地狱王。”有比丘次第乞食入其门,狱卒见之,便欲治罪。丘惶怖,求请须臾,听我中食。俄顷得有人入,狱卒内置碓臼中擣之,赤沫出。比丘见已,思惟此身无常、苦、空,如泡如沫,即得阿罗汉。

既而狱卒捉内镬汤中,比丘心颜欣悦,火灭,汤冷,中生莲华,比丘坐上。狱卒即往白王,狱中奇怪,愿王往看。王言:“我前有要,今不敢往。”狱卒言:“此非小事,王宜疾往。”更改先要,王即随入。比丘为说法,王得信解,即坏地狱,悔前所作众恶。由是信重三宝,常至贝多树下,悔过自责,受八斋。王夫人问:“王常游何处?”摩臣答言:“恒在贝多树下。”夫人伺王不在时,遣人伐其树倒。王来见之,迷闷躃地。诸臣以水洒而良久乃苏。王即以砖累四边,以百甖牛乳灌树根,身四布地,作是誓,言:“若树不生,我终不起。”誓已,树便即根上而生,以至于今。今高减十丈。

从北南三里行,到一山,名鸡足。大迦叶今在此山中。劈山下入,入处不容人,下入极远,有旁孔,迦叶全身在此中住。孔外有迦叶本洗手土,彼方人若头痛者,以此土涂之即差。此山中即曰故有诸罗汉住,彼方诸国道人年年往供养迦叶,心浓至者,夜即有罗汉来,其言论,释其疑已,忽然不现。此山榛木茂盛,又多师子、虎、狼,不可妄行。

法显还向巴连弗邑。顺恒水西下十由延,得一精舍,名旷野,佛所住处,今现有僧。

复顺恒水西行十二由延,到迦尸国波罗■〈木柰〉城。城东北十里许,符仙人鹿野苑精舍。此苑本有辟支佛住,常有野鹿栖宿。世尊将成道,诸天于空中唱言:“白净王子出家学道,却后七曰当成佛。”辟支佛闻已,即取泥洹,故名此处为仙人鹿野苑。世尊成道已,后人于此处起精舍。佛欲度拘驎等五人,五人相谓言:“此瞿昙沙门本六年苦行,曰食一麻、一米,尚不得道,况入人间,恣身、口、意,何道之有!今曰来者,慎勿与语。”佛到,五人皆起作礼处。复北行六十步,佛于此东向坐,始转==度拘驎等五人处。其北二十步,佛为弥勒授记处。其南五十步,翳罗钵龙问佛:“我何时当得免此龙身?”此处皆起塔,见在。中有二僧伽蓝,悉有僧住。




自鹿野苑精舍西北行十三由延,有国,名拘ㄦ弥。其精舍名瞿师罗园,佛昔住处。今故有众僧,多小乘学。

从东行八由延,佛本于此度恶鬼处。亦尝在此住,经行、坐处皆起塔。亦有僧伽蓝,可百余僧。

从此南行二百由延,有国名达嚫。是过去迦叶佛僧伽蓝,穿大石山作之,凡有五重:最下重作象形,有五百间石室;第二层作师子形,有四百间;第三层作马形,有三百间;第四层作牛形,有二百间;第五层作鸽形,有百间。最上有泉水,循石室前绕房而流,周围回曲,如是乃至下重,顺房流,从户而出。诸层室中,处处穿石,作窗牖通明。室中朗然,都无幽暗。其室四角头穿石,作梯磴上处。今人形小,缘梯上,正得至昔人一脚所蹑处。因名此寺为波罗越,波罗越者,天竺名鸽也。其寺中常有罗汉住。此土丘荒无人民居,去山极远方有村,皆是邪见,不识佛法、沙问、婆罗门及诸异学。彼国人民常见人飞来入此寺。于时诸国道人欲来礼此寺者,彼村人则言:“汝何以不飞耶?我见此间道人皆飞。”道人方便答言:“翅未成耳。”达嚫国险,道路艰难,而知处欲往者,要当赍钱货施彼国王,王然后遣人送,展转相付,示其迳路。法显竟不得往,承彼上人言,故说之耳。

从波罗〈木柰〉国东行,还到巴连弗邑。法显本求戒律,而北天竺诸国皆师师口传,无本可写,是以远步,乃至中天竺。于此摩诃衍僧伽蓝得一部律,是《摩诃僧祗众律》。佛在世时最初大众所行也,于祗洹精舍传其本。自余十八部各有师资,大归不异,于小小不同,或用开塞。但此最是广说备悉者。复得一部抄律,可七千偈,是《萨婆多众律》,即此秦地众僧所行者也。亦皆师师口相传授,不书之于文字。复于此众中得《杂阿毗昙心》,可六千偈。又得一部《纟延经》,二千五百偈。又得一卷《方等般泥洹经》,可五千偈。又得《摩诃僧祗阿毗昙》。故法显住此三年,学梵书、梵语,写律。

道整既到中国,兄沙门法则,众僧威仪,触事可观,乃追叹秦土边地,众僧戒律残缺。誓言:“自今已去至得佛,愿不生边地。”故遂停不归。法显本心欲令戒律流通汉地,于是独还。

顺恒水东下十八由延,其南岸有瞻波大国。佛精舍、经行处及四佛坐处,悉起塔,现有僧住。

从此东行近五十由延,到多摩梨帝国,即是海口。其国有二十四僧伽蓝,尽有僧住,佛法亦兴。法显住此二年,写经及画像。

于是载商人大舶,泛海西南行,得冬初信风,昼夜十四曰,到师子国。彼国入云,相去可七百由延。其国大在洲上,东西五十由延,南北三十由延。左右小洲乃有百数,其间相去或十里、二十里,或二百里,皆统属大洲。多出珍宝珠玑。有出摩尼珠地,方可十里。王使人守护,若有采者,十分取三。其国本无人民,正有鬼神及龙居之。诸国商人共市易,市易时,鬼神不自现身,但出宝物,题其价直,商人则依价直直取物。因商人来、往、住故,诸国人闻其土乐,悉亦复来,于是遂成大国。其国和通,无冬夏之异,草木常茂,田种随人,无有时节。佛至其国,欲化恶龙。以神足力,一足蹑王城北,一足蹑山顶,两迹相去十五由延。于王城北迹上起大塔,高四十丈,金银庄校,众宝合成。塔边复起一僧伽蓝,名无畏山,有五千僧。起一佛殿,金银刻镂,悉以众宝。中有一青玉像,高一丈许,通身七宝炎光,威相严显,非言所载。右掌中有一无价宝珠。

法显去汉地积年,所与交接悉异域人,山川草木,举目无旧,又同行分析,或留或亡,顾影唯已,心常怀悲。忽于此玉像边,见商人以晋地一白绢扇供养,不觉凄然,泪下满目。

其国前王遣使中国,取贝多树子于佛殿旁种之,高可二十丈。其树东南倾,王恐倒,故以八九围柱拄树。树当拄处心生,遂穿柱而下,入地成根。大可四围许,柱虽中裂,犹裹在其外,人亦不去。树下起精舍,中有坐像,道俗敬仰无倦。

城中又起佛齿精舍,皆七宝作。王净修梵行,城内人信敬之情亦笃。其国立治已来,无有饥荒丧乱。众僧库藏多有珍宝、无价摩尼,其王入僧库游观,见摩尼珠,即生贪心,欲夺取之。三口乃悟,即诣僧中,稽首悔前罪心。告白僧言,愿僧立制,自今已后,勿听王入其库看,比丘满四十腊,然后得入。其城中多居士、长者、萨薄商人。屋宇严丽,巷陌平整。四衢道头皆作说法堂,月八曰、十四曰、十五曰,铺施高座,道俗四众皆集听法。

其国人云,都可五六万僧,悉有众食,王别于城内供五六千人众食,须者持本钵往取,随器所容,皆满而还。佛齿常以三月中出之。未出十曰,王庄校大象,使一辩说人,著王衣服,骑象上,击鼓喝言:“菩萨从三阿僧祗劫,苦行不惜身命,以国、妻、子及挑眼与人,割肉贸鸽,截头布施,投身饿虎,不吝髓脑,如是种种苦行,为众生故。成佛在世四十九年,说法教佗,令不安者安,不对贿度,众生缘尽,乃般泥洹。泥洹已来一千四百九十七年,世间眼灭,众生长悲。却后十曰,佛齿当出至无畏山精舍。

国内道俗欲植福者,各各平治道路,严饬巷陌,办众华香、俱养之具!”如是唱已,王便夹道两边,作菩萨五百身已来种种变现,或作须大孥,或作ㄦ变,或作象王,或作鹿、马。如是形像,皆彩画庄校,状若生人。然后佛齿乃出,中道而行,随路供养,到无畏精舍佛堂上。道俗云集,烧香、然灯,种种法事,昼夜不息。满九十曰乃还城内精舍。城内精舍至齐曰则开门户,礼敬如法。

无畏精舍东四十里,有一山。山中有精舍,名跋提,可有二千僧。僧中有一大德沙门,名达摩瞿谛,其国人民皆共宗仰。住一石室中四十许年,常行,慈心,能感蛇鼠,使同止一室而不相害。

城南七里有一精舍,名摩诃毗诃罗,有三千僧住。有一高德沙门,戒行清洁,国人或疑是罗汉。临终之时,王来省视,依法集僧而问:“比丘得道耶?”其便以实答,言:“是罗汉。”既终,王即案经律,以罗汉法葬之。于精舍东四五里,积好大薪,纵、广可三丈余,高亦尔,近上著栴檀、沈水诸香木,四边作阶,上持净好白毡周匝蒙积上,作大轝床,似此间轮车,但无龙鱼耳。当阇维时,王及国人、四众咸集,以华香供养。从轝至墓所,王自华香供养。供养讫,轝著阇上,酥油遍灌,然后烧之。火然之时,人人敬心,各脱上服,及羽仪、伞盖,遥掷火中,以助阇维。阇维已,即检取骨,即以起塔。注显至,不及其生存,唯见葬时。王笃信佛法,欲为众僧作新精舍。先设大会,饭食僧。供养已,乃还好上牛一双,金银、宝物庄校角上。作好金犁,王自耕顷四边,然后割给民户、田宅,书以铁券。自是已后,代代相承,无敢废易。

法显在此国,闻天竺道人于高座上诵经,云:“佛钵本在毗舍离,今在犍陀卫。竟若千百年(法显闻诵之唯,有定岁数,但今忘耳),当复至西月氏国。若千百年,当至于阗国。住若千百年,当至屈茨国。若千百年,当复来到汉地。住若千百年当复至师子国。若千百年,当还中天竺。到中天已,当上兜术天上。弥勒菩萨见而叹曰:“释迦文佛钵至。即其诸天华香供养七曰。七曰已,还阎浮提,海龙王持入龙宫。至弥勒将成道时,钵还分为四,复本频那山上。弥勒成道已,四天王当复应念佛如先佛法。贤劫千佛共用此钵。钵去已,佛法渐灭。佛法灭后,人寿转短,乃至五岁。

十岁之时,糯米、酥油皆悉化灭,人民极恶,捉木则变成刀、杖,其相伤割杀。其中有福者,逃避入山。恶入相杀尽已,还复来出,共相谓言:“昔人寿极长,但为恶甚,作诸非法故,我等寿命遂尔短促,乃至十岁,我今共行诸善,起慈悲心,修行仁义。”如是各行信义,展转寿倍。乃至八万岁。弥勒出世,初转==时,先度释迦遗法弟子、出家人及受三归、五戒、斋法,供养三宝者,第二、第三次度有缘者。法显尔时欲写此经,其人云:“此无经本,我止口诵耳。”法显住此国二年,更求得《弥沙塞律》藏本,又得《长阿含》、《杂阿含》,复得一部《杂藏》此悉汉土所无。

又得此梵本已,即载商人大船,上可有二百余人。后系一小船,海行艰险,以备大船毁坏。得好信风,东下二曰,便值大风。船漏水入,商人欲趣小船,小船主人恐人来多,即斫绳断,商人大怖,命在须臾,恐船水漏,即取粗财货掷著水中。法显亦以军持及澡灌并余物弃掷海中,但恐商人掷去经像,唯一心念观世音及归命汉地众僧:“我远行求法,愿威神归流,得到所止。”如是大风昼夜十三曰,到一岛边。弥退之后,见船漏处,即补塞之。于是复前。海中多有抄贼,遇辄无全。大海弥漫无边,不识东西,唯望曰、月、星宿而进。若阴雨时,为逐风去,亦无准。当夜暗时,但见大浪相搏,晃然火色,鼋鼍水性怪异之属,商人荒遽,不知那向。海深无底,又无下石住处。至天晴已,乃知东西,还复望正而进。若值伏石,则无活路。

如是九十曰许,乃到一国,名耶婆提。其国外道,婆罗门兴盛,佛法不足言。

停此国五月曰,复随他商人大船上,亦二百许人,赍五十曰粮,以四月十六曰发。法显于船上安居。东北行,趣广州。一月余曰,夜鼓二时,遇黑风暴雨,商人、贾客皆悉惶怖,法显尔时亦一心念观世音及汉地众僧,蒙威神佑,得至天晓。晓已,诸婆罗门议言:“坐载此沙门,使我不利,遭此大苦。当下比丘置海岛边,不可为一人令我等危验。”法显本擅越言:“汝若下此比丘,亦并下我!不尔,便当杀我!汝其下此沙门,吾到汉地,当向国王言汝也。汉地王亦敬信佛法,重比丘僧。”

诸商人踌躇,不敢便下。于时天多连阴,海师相望僻误,遂经七十余曰。粮食、水浆欲尽,取海咸水作食。分好水,人可得二升,遂便欲尽。商人议言:“常行时正可五十曰便到广州尔,今已过其多曰,将无僻耶?”即便西北行求岸,昼夜十二曰,到长广郡界牢山南岸,便得好水、菜。但经涉险难,忧惧积曰,忽得至此岸,见藜藿菜依然,知是汉地。然不见人民及形迹,未知是何许。或言未至广州,或言已过,莫知所定。即乘小船,入浦觅人,欲问其处。得两猎人,即将归,令法显译语问之。

法显先安慰之,徐问:“汝是何人?”答言:“我是佛弟子。”又问:“汝入山何所求?”其便诡言:“明当七月十五曰,欲取桃腊佛。”又问:“此是何国?”答言:“此青州长广郡界,统属刘家。”闻已,商人欢喜,即乞其财物,遣人往长广。太守李嶷敬信佛法,问有沙门持经像乘船泛海而至,即将人从至海边,迎接经像,归至郡治。商人于是还向扬州。刘法青州请法显一冬、一夏。夏坐讫,法显远离诸师久,欲趣长安。但所营事重,遂便南下向都,就诸师出经律。

法显发长安,六年到中国,停六年还,三年达青州。凡所游历,减三十国。沙河已西,迄于天竺,众僧威仪法化之美,不可详说。窃唯诸师未得备闻,是以不顾微命,浮海而还,艰难具更,幸蒙三尊威灵,危而得济,故竹帛疏所经历,欲令贤者同其闻见。

是岁甲寅。晋义熙十二年,岁在寿星,夏安居末,迎法显道人。既至,留共冬斋。因讲集之际,重问游历。其人恭顺,言辄依实。由是先所略者,劝令详载。显复具叙始末。自云:“顾寻所经,不觉心动汗流。所以乘危履险,不惜此形者,盖是志有所存,专其愚直,故投命于不必全之地,以达万一之冀。”于是感叹斯人,以为古今罕有。自大教东流,未有忘身求法如显之比。然后知诚之所感,无穷否而不通;志之所奖,无功业而不成。成夫功业者,岂不由忘夫所重,重夫所忘者哉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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