修行不是在讨论事情有理还是无理,而是看你遇到境界时能忍还是不能忍。
——广钦老和尚
有人到寺庙去,会要求师父打香板,消业障。我的恩师就想说,如果是自己要求别人打香板,心里就有准备,当然被打的时候,心里就不会生烦恼,如果是没有准备,不注意的时候被人无理地打过来,这才是考验,才可以了解自己的程度和烦恼,所以我的恩师就去跪著恳求老和尚慈悲,帮她去掉‘我相’的烦恼,老和尚听了就说‘好,好,好!’,但是并没有采取任何的行动,恩师就每天都去跪著恳求老和尚,老和尚还是说‘好,好,好!’,但是依然没有动静,日子久了,恩师事情又多,就渐渐忘记。
这样也骂,那样也骂!(考—取相否?动心否?)
这也不行,那也不行(考—诚敬否?智慧否?)
有一天很多政府官员、台大教授、北一女老师都来到承天寺拜见老和尚,老和尚就叫我的恩师去翻译,当恩师一进去,照平常和大家念阿弥陀佛,合掌打招呼的时候,老和尚突然就用很夸张,古怪的动作来学我的恩师合掌说:阿弥陀佛!恩师一看,今天不一样,就赶紧去跪在老和尚面前,老和尚就说:‘这么多在家居士在这里,你跪著是要让人家折福吗?
’恩师不敢再跪著,就赶紧站起来。
老和尚反说:‘你大胆!竟然站得比师长还高!’
就这样,跪著也不对,站著也不对,要和师长平起平坐,就更不对,真是令人不知如何是好。
当天因为有很多人要求要皈依,按照平常的惯例,皈依证都是由我的恩师,或是其他师父代替老和尚来填写,取法名。但是那天老和尚竟然向大家说:‘你们看!她自作主张,皈依证都是她自己写,目中无人,心里那有尊重师长,你们到底是要请我作证皈依?还是请她?
恩师一听,就不敢再写,赶紧把皈依证整理好,送到老和尚的面前,结果老和尚又说:‘啊?说她两句就生烦恼,不要写了!统统要给我自己写!这一大堆是要叫我怎么写、怎么取!取名叫做传圆?传扁?传碱?传甜?传凸?传凹?’说起来也真有趣,老和尚确是有修行功夫,人家被他取名做传碱、传甜,大家也都很高兴。
恩师当时看,这样也不行,那样也不行,忍不住眼泪快要流下来。
老和尚又向大家说:‘你们看!讲她两句就在流眼泪,她就是要让人家说她很可怜!’流眼泪也不行,恩师只好眼晴闭起来,深深吸一口气,念佛,开始思惟观想—没有一个‘你’在骂我,也没有一个‘我’在被你骂,也没有‘你所骂的话’。(三轮体空)
结果老和尚又说:‘你们看!她在那儿眼观鼻、鼻观心,假装很有修的样子!’在场所有的人都听得莫名其妙,大家都看她一个人。恩师说,当时实在想找一个洞钻进去,也很想逃走。
可是老和尚又说:‘跑那儿去?给我停住!’真是起心即错,动念即乖,无可奈何当中,也是要忍下来。
骂过·若无其事
可是等到会客时间一过,老和尚竟然若无其事,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,平平静静,还笑嘻嘻的,端牛奶给我的恩师说:‘这给你吃。’
等到下午会客时间一到,老和尚又像上午一样,开始这也不对、那也不对,嫌过来、嫌过去,嫌得令人不知如何是好,可是会客时间一过,他又若无其事。
讲他两句·就要来‘问问看!’
如果打香板·岂不是要去叫警察!
我的恩师回想:‘今天一整天,实在是想不出到底犯了什么错,为什么老和尚样样都骂呢?’恩师心里就起了一个念头说—我要去问问看,看到底是什么不对!她一这样想,就往方丈室走去,敲了门走进去,老和尚看她进来,就故作一副惊吓的表情,用手拍著胸脯说:‘叫人家帮她去掉“我相”烦恼,才讲她两句,就要来问问看!如果打她香板,岂不是要去叫警察!’方才生起一念不满的心,要‘问问看!’老和尚就已收到电波了,十方诸佛灵明,我们有什么心念,能瞒过圣贤呢?
这一层皮·撕下来
什么是我?什么是面子?
我的恩师听老和尚这样说,心里当下就明白,原来是老和尚慈悲,应自己的恳求,所出的考题!就赶紧跪下来忏悔、感恩。老和尚又说:‘我问你!你的名字是不是我取的?我叫你传净,你就是传净,我叫你传缘,你就是传缘,有一天你如果死了,叫你传净,你会回答吗?脸上这一层皮如果撕下来,下面是什么呢?这么爱面子!什么是我?什么是面子?’
我们常没弄清楚‘面子’是什么,‘我’是什么,就护卫个不停,拼命争取。静下来问问自己—‘我’是什么?却又不明真相。一辈子做糊涂事,不要真理,只要面子,不知想得到什么?
感觉有个‘我’被嫌骂—赶紧自卫(坚持‘我相’)
证明‘即非菩萨’。
我们时常念金刚经,说‘无我相、无人相、无众生相、无寿者相’,又说‘若菩萨有我相、人相、众生相、寿者相,即非菩萨’,念经是这么念,听经是这么听,听的时候,好像很解脱自在,但是考题一出来,有人嫌我们、骂我们,我们一听到,马上,保护自己的念头就会跑出来,甚至很不高兴。心里有‘我’这个观念,感觉有个‘我’被人家骂,就是我相、人相都表现出来,除了证明自己是个可怜的凡夫,并不是菩萨以外,实在是没有什么用啊!
每天和佛唱反调·抬杠?—
佛教我们放下‘我执’,我们却认真培养
处处保护一个‘我’,为了我稍微被人家嫌,就觉得没有面子,很不自在,希望别人关心我、尊重我、认为我好,这都是在培养我相和我执,佛教导我们要看破放下的,我们反而每天都认真的在培养,还以为自己是在学佛,其实是每天和佛唱反调、抬杠,不过我们自己很少能发现这个现象,总是感觉照顾自己的面子是很应该,很当然的。这不用人教,连小孩子也会。我们可以体会,如果我们的父母在骂我们的兄弟,不是在骂我们自己,是不是我们听了就不会很难过,假如骂的是我们自己,就比较不欢喜;如果你的上司今天早上是骂你的同事,不是骂你,你听了就不会感觉没面子,可见是骂到‘我’—这个‘我’的问题,不是骂的内容的问题。
修行—修改心念行为
没发现自己有毛病,就无法‘改’。
老和尚,精湛演技,引出‘毛病’,让我们警觉去改。
如果我们自己当下没有发现,自己又在执著一个‘我’,没有发现自己的毛病,就没有办法放下、去除。老和尚的慈悲、表演和教学,就是把自我的毛病引发出来,使我们去发现要面对自己的执著病,去改进、破除。
起心即错,动念即乖—一心念佛,舍妄归真
人家私下骂我们,我们尚且会不高兴,何况老和尚是选择场面浩大,来人甚多,而且是大官、学者来的时候,才故意当众样样都骂,骂得让你去体会,起心即错,动念即乖,当下除了念佛,不分别、不执著,无我相、无人相之外,实在没有办法过下去。‘会’的人,就当下舍妄归真,体解大道,舍娑婆得极乐;‘不会’的人,就在虚妄假相上,又大加虚妄分别,结果还是一场虚妄的恶梦,除了生死疲劳,不会得到什么!
又笑;又哭;又感动;又惭愧
每当恩师告诉我,老和尚对她的种种考验、教导,我时常听得一面笑又一面哭,一面感动又一面惭愧、忏悔。笑的是—很欢喜有因缘遇到这样的开示,有机会了解自己的毛病;哭的是—自己一向都没有觉醒,都被‘我相’拖去团团转;我感动的是,恩师可以在老和尚的座下,让他磨炼将近二十年,类似这样的考题磨炼,每天换形式,换境界,考来考去,那种滋味只有身历其境,才能够了解;惭愧的是,如果那些题目考到我,我可能会不及格。
不明修行目标—总是沦于‘人我是非’法门
如果一个人不了解修行的目标就是要‘去掉自己的烦恼,放下对自我的执著,恢复本来清净佛性’的话,每天遇到境界考题,总是在那儿争说—我又没有不对,你为什么骂我呢?总是在争‘是你比较无理,是我有理’,争来争去,只不过就是你和我,是谁对谁错的问题,这就叫做‘人我是非’。有时候,我们以为自己是修净土念佛法门,其实大部份还是修‘人我是非法门’—如果说要念佛,就说气力不够,容易打瞌睡;如果要论理相争,就很有力气,都不会打瞌睡。
(道证法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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